小時候的王齊麟,在球場上拼命追著學長陳宏麟的腳步:「看著他的背影,很想把他的技巧跟強大都學起來。」當時的李洋,則是遙望王齊麟的背影,至今,他手機裡仍把對方存為「偶像齊麟」,「國中時我成績不好,還沒升甲組,有次在泰國打比賽,不知道玩什麼,我不小心碰到他的手,那個瞬間我意識到,原來身為一個頂尖的運動員是這樣的,他表面嘻嘻哈哈,私底下要訓練到什麼程度,導致他的手掌滿滿的都是繭。」
兩人拿下2020東京奧運羽球男雙金牌後,李洋在臉書發布:「我是李洋,我是金門人,我來自台灣,我們麟洋讓世界看見了台灣。」
去年,兩人因為偏鄉教育計劃來到金門,與小學生分享羽球,過去也曾去過綠島、宜蘭,李洋說:「不只金門,很多地方的資源都還是不足,很希望可以把我們的經驗分享給比我們更小的、未來的運動員,讓更多人可以參與羽球。」
李洋帶第一次蒞臨的王齊麟走金門,冬天的早晨訓練,繞著慈湖跑步,生於台北的王齊麟難得感受心曠神怡:「金門少了都市的喧囂跟緊張,是很適合生活的地方,重點是,食物真的很好吃。」從燒餅油條到金門久熬燉煮的廣東粥,感受雋永的老味道。每次回去,李洋就會去雙鯉古地廟拜關聖帝君,「我妹很好笑,之前我成績不好時,她去拜拜,說抽了頭籤,結果我那年超好!去年我也有拜拜啊,祂說我們今年會打特別好。」
李洋也計劃未來兩人一起去金門,想帶愛爬山的王齊麟爬太武山、去北山播音牆,最重要的:「一定要一起去還願。」心懷初衷,與神同行。
贏球以後,他們對著鏡頭拉拉自己胸前的T-shirt,亮出奧會標誌,王齊麟談起認同:「以身為台灣人感到驕傲,台灣是培育我們的土地,我們有機會站在奧運的會場上,把會旗升到最高點,當下真的很激動,證明台灣在國際賽場上是有競爭力的。」
一名動員的認同,如同對撫育運動員長大土地的認同,李洋分享:「說出我是金門人,出自我對家鄉的認同跟歸屬感。每個人始終要記得自己來自哪裡,記得自己最可愛的模樣。不管是打球的起點,或是小時候在哪個環境裡如何長大,要記得當時喜歡羽球的那個模樣。」說這話時,李洋看著王齊麟,總是自嘲是小學生的王齊麟說:「我記得啊,因為我都沒長大。」
國中就認識,因此打球路上兩人熟悉彼此的球路。王齊麟深知李洋球風刁鑽:「他很靈活,會出那種很奸詐的球(笑),他是我會害怕的對手,現在也變成最可靠的隊友。」前組織,後進攻,2018 年底他們組隊後,磨合處並不大,小細節持續在刁,王齊麟說:「不管是當隊友或是當對手,一直都是看著對方一起成長,我們不會害怕對方超越自己,只想著不要成為對方的絆腳石。」
李洋說,別人星期一到五訓練,但王齊麟是週末還要自主訓練:「他對目標的執著,跟對羽球的熱忱很激勵我,我性格謹慎,他很有活力,會讓我打得更開心。」過去即便在不同組合,他們也會相約要努力打到一起站上頒獎台。「我們的關係,有點像少年漫裡的男一男二,像《火影忍者》,看誰狀態好,輪流當男一。」既是鳴人與佐助,也是櫻木花道與流川楓——我要變得更強,是為了與你一起前進。
2019 年美國羽球公開賽,王齊麟因傷勢在最後一場決賽棄賽:「當時處於搶奧運積分的階段,不管是幾分都差很多,很不想棄權⋯⋯」李洋懂他逞強的眼神:「我高三受過傷,知道那種難過,他心裡一定很自責,棄權結束比賽的那天,他完全講不出話。我就覺得說⋯⋯今天我也不是只想陪你半年、一年,或只打這場比賽,而是希望我們可以在羽毛球職業生涯打到底。」
贏球時互相擁抱,輸球時一起承擔。奧運小組賽輸給印度,他們彼此傳簡訊,裡面是滿滿的髒話,王齊麟說:「是想發洩心情,然後開始鼓勵彼此,既然這次機會渺茫,那我們還是要享受比賽,把態度打出來。」
李洋說第一次參加奧運,代表台灣,難免給自己太多抱負,擔心輸了,台灣羽球男雙的努力即被否定。那個當下,兩人都認為「沒救了」。李洋自認三場小組賽都打得差:「齊麟就會告訴我:『盡量衝,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,後面有我,你就不用怕。』就越來越回到我的節奏。」
後續幾場,場上打得更專注,接近自己的狀態。
兩人在組合前也遇過各自生涯的瓶頸,怎麼打都止步於此,李洋更確信低潮對一個運動員的意義:「蹲得夠低了,才有機會往上爬,輸球是學習怎麼去面對下場比賽。」
即便 2020 年的世界羽球公開賽贏球不斷,拿下三座冠軍,李洋卻會潑王齊麟冷水:「他一直跟我講說,不要太自滿,我有時得意忘形,他會說把情緒壓住,不要覺得冠軍就會一直在那個位置上,這樣下次比賽輸了或是遇到挫折會很難適應。」只有他們能讓彼此的九尾覺醒,並制伏對方體內的九尾。李洋打羽球的路並非順遂,高中差點與羽球擦身而過,他明白可以打球是何其珍貴的事:「我們知道運動員生命有限,正因為珍惜,我跟他講時他都會理解。不要把自己擺太高,我們被很多人看到只是剛好,我們打下去,只是因為我們很喜歡打羽球。」
就像李洋總是看著王齊麟的毅力而堅持下去,王齊麟也跟隨李洋一起調整態度。不僅是鳴人與佐助,他們也是彼此的卡卡西。
問兩人有沒有讓自己感動涕零的少年漫場面,他們又故作鎮靜:「沒有,我們都看打鬥場面,翻到友情那種,就想說,好了,下一頁。」
訪問的現場,兩人不時鬥嘴,糾正彼此的發音是否標準,那種熱愛抓彼此小辮子的模樣也很少年漫。兩人穿著國中制服一起拍照,王齊麟說自己還是不要脫下來好:「脫下來我就變小學生了。」
有時賽事結束,他們一起打 2K 或英雄聯盟,但由於後期 2K 李洋打得太強,導致王齊麟喪志:「我討厭輸球!」轉戰英雄聯盟,如同現實的戰友,王齊麟以上路大砲重擊,李洋則是佈局、時不時擾亂對手節奏。
打球中,也有一種細膩玩心,就像李洋時不時喜歡在場上嚇唬對手,他認為一旦失去這種「自己的風格」,控球再精準,也難以快樂。2019 年與印度對決,連續六週的賽事,兩人皆已筋疲力盡,睡眠不足的狀態下打球,好像什麼都可以放下,也因此玩得盡興,王齊麟甚至邊笑邊打,李洋說:「因為他一直笑,對手還瞪我。」那場比賽,是他們記憶中最快樂的一場,就像放下企圖心,回到小時候一樣。
「要記得當時喜歡羽球的那個模樣。」作為英雄聯盟的對手,彼此人生的隊友,他們持續揮舞著當初拿起的那一支羽球拍。
在第四次忍界大戰,漩渦鳴人第一次展現出完全體九尾,他在老師卡卡西面前擋住五個尾獸,卡卡西看著鳴人燃燒的背影、想起四代火影,不自覺喊出「老師」。
如今,李洋與王齊麟,也成為了別人的背影。
攝影|王牧薇
核稿|陳昱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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