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景之中 2022.09.27 By 莊晉

踏過那段戰地記憶

戰地是許多人對金門的第一印象,對於我而言也不例外。

兒時記憶中,距離家門不到百公尺的地方就是軍營大門,白天的行軍步伐,夜晚的軍歌嘹亮,至今依舊記憶猶新。然而隨著多年前軍力陸續裁撤,許多軍用品也莫名留落鄉間,各式的彈藥箱、油桶、告示牌等雜物一一堆放在草叢土堆中,哪怕是刺刀槍管,我抱著現在不撿以後也會不見的心態,讓它們成了我老宅民宿內的最佳點綴。

金門位處特殊地理位置,過去七十多年裡軍事工程林立,光是環繞著島上的海防據點編號就超過一百個。但是在軍管時期的海其實很難接近,直到數十年後的今天,我們才有機會窺探因戰而生的建築物,除了口述歷史與少數留存的照片,更多的是我們對當時的想像。

相對的,距離島上居民較親近的軍事建築便是供軍人娛樂的電影院,全盛時期的金門有近二十間電影院。

父親兒時的暑假,和電影院緊緊牽連。經過一整天的農務辛勞後,傍晚時分,徒步十分鐘抵達電影院,經過外頭的57式步槍塔與蛙兵的橡皮艇,身材嬌小的父親跟著胸前掛著手榴彈的軍人們混入戲院。即便室內人手一支香菸而濃煙密佈能見度極差,父親還是能熟門熟路地爬上觀影視野絕佳的窗台。開演了,隨著放映機高速運轉,這天大銀幕上播放的是——《十四女英豪》。五十年過去了,父親說起關於電影院的一切仍然宛如昨日,畫面清晰依舊,然而如今只剩下座椅是最忠實的觀眾。

會去探索軍事遺跡的這一群人,都希望越少人為破壞越好,於是都有著不透露地點的默契,因此靠著鮮少的資訊所尋獲的視覺衝擊是無法言喻的。

說來矛盾,早期因軍事用途徵用的民地,至今因營區處理的必要審查程序,造就了許多尚待處置的軍事據點,才有如此非刻意營造的頹廢美景,也才能有今天完整豐富的戰地遺跡,這之中多少有依靠一點運氣,但金門絕對夠格讓人突破地理界限,舟車勞頓只為了專注看一件事。

攝影|莊晉
核稿|李映彤

莊晉

1995年生,不曾離開金門,探索軍事遺跡、收藏生活舊物,經營老宅民宿—島中大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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