匠藝金門 2022.12.19 By 湘媛

金合利鋼刀師傅吳增棟:鍛造歷史的匠人精神

以砲彈製成的「鋼刀」,一直以來都是金門戰地特色的工藝品。而其實在早年,打鐵業原是以製作民生、農耕器具為主,直至五、六〇年代,冷戰留下的大量砲彈,意外地開啟了金門打鐵技藝新大門。

在徒手磨刀拋光的時代,金合利鋼刀便在金門誕生。自創辦人吳朝熙開始打鐵,從一個扁擔行腳村落,接著在吳厝開店,現在除了拓展店面,金寧廠更轉型成觀光工廠。現今當家的第三代傳人吳增棟師傅,除了從小跟著學習製作,接班後更將十幾年來的技術加以創新,把砲彈菜刀磨出新高度。

充滿煙硝味的童年

吳增棟輕輕地語氣,帶出了那段被防空洞景色與砲火瀰漫的時光:「我常說這些砲彈都是陪我一起長大的,八二三那時我才七個月大。後來單打雙不打時期,每天七點、十二點砲彈不定時就會打過來,都要躲到床板底下或是防空洞裡。雖然已經過了很久,但印象非常深刻⋯⋯」與砲彈為伍的日子,一路打到二十歲才止歇。

而落下的砲彈,正適合作為製刀原料,一顆約可製成六十把刀,品質十分耐用,當時恰巧經濟也開始興起,需求逐漸上升,客源也漸漸穩定增加,「所以就算很累,為了養活一家人,還是要做。」

用耐心磨刀,以初心創作

從砲彈上擷取鋼片後,手拿鐵夾,在千度高溫燃燒著的爐灶中加熱鍛燒,時刻盯著鋼材的變化,一出爐便得抓緊在燒紅軟化時,來回捶打,製作過程危險性高,不僅高溫、強光還有敲打聲,護目鏡、手套各種防護措施都得做足。吳增棟師傅分享,鋼刀經鍛造後的熱處理,能讓其組織密度更扎實,進而提高它的鋒利度及韌性,因此來回鍛燒的功夫不可少,「所以我們說一把好刀好劍,要千錘百鍊,用意就在這裡。」

除了父輩的親傳,為了嘗試更多可能性,他常常買書自修鑽研,「搶這個飯碗是各憑本事,十本書之中只要有一頁可以啟發到我,就覺得很值得。」除此之外,也從客人的想法裡,思考使用何種材質搭配、工法製作,汲取可以更精進創新的方式。

「做傳統產業要有新思維,不然就會變成夕陽工業。」除了維持老字號的品質,吳增棟也開始提升刀的藝術性,讓刀更具收藏價值。在2014年及2016年,以摺疊鋼刀、烽火之華、珍愛和平三件作品榮獲台灣精品獎,再度打響金門菜刀名號。其中珍愛和平造型保留砲彈圓柱形,邊緣是匠師與和平白鴿的形狀,除了技藝肯定外,更是用傳統工藝紀錄歷史,化戰事產物為具和平意義的藝術品,獲文創類獎項的榮耀。以初心創作的堅持,讓顧客每次回到金合利時,都能感受到老闆與時俱進的新意,以及始終如一的匠人精神。

保固的不只菜刀還有記憶

「之前外地來的阿兵哥,會撿砲彈殼來,請我們幫他做成菜刀,說要帶回去留念。有空的時候,他們每天都會來工廠等。」駐兵時期,除了在地民生用刀,有一部分客源是外地來的軍人。因當時多是手工製作,一把菜刀可能會花上一兩年才交件,也因此與這些阿兵哥結下特殊情分。吳增棟也特別幫這些天天來「監工」的阿兵哥們,在刀上刻上他們在金門服役的日期,就像是時光膠囊的落款一般,留下歲月註記。

過了三四十年,離島旅遊逐漸盛行,當初的阿兵哥或舊客戶,也會帶著以前在金合利購入的那把刀,回來找吳增棟師傅進廠維修磨利,「就像是好久沒見的朋友一樣啊!」光陰荏苒,不變的是火爐前專注鍛燒的背影,但重新拋光的不只刀刃,還有那些充滿魔力並閃亮著的時光。

雖然為了安全性考量,觀光工廠僅開放不需要鑄燒的金工體驗活動,但好運的話,或許也能在工廠看見吳增棟師傅大展技藝唷!


攝影|王牧薇
核稿|陳昱青

湘媛

在時空裂縫裡,用文字記錄下跨時代的故事。刻畫過去現在未來的瑣碎,拼湊著有每一個你陪伴的旅程。

推薦文章

島民尋訪 2022.12.23

金門特有「本命金」你看過嗎?——新益金紙舖

開業四十餘年的老字號「新益金紙舖」,於民國67年創立,從老闆沈天明的父親開始經營,最初只是在這邊租房子當作金紙加工廠,存了幾年的錢後,在民國73年將房子買下、開店做起生意,目前是金門歷史最悠久的金紙批發店。

浯島通信 2022.12.23

設計師盧亭筑:設計的手痕,打磨出植物的質地

有時,她會在路邊採集一小片苔蘚回家養育,「苔蘚的生長速度其實非常慢,需要透過長期、近距離的細膩關照,才能看見它的姿態變化。」苔蘚的緩慢成雋永,是最古老的植物,這也使人想起她作畫中的緩而柔軟,精細筆觸、中性自然的顏色運用,在能夠選擇各式亮麗後加工的現代,她喜歡走一條恆溫而單純的路。

島嶼城事 2022.12.23

相遇與再後來:我與風獅爺的小故事

風獅爺在金門也被稱之為「風獅」、「石獅公」,散落於各村落間。主要任務是避邪招福、鎮風或擋路煞。祂們並非固定材質、樣貌或形象,有的兇悍威風、有的可愛親民,又或是因重新出土而面目不全。